黑道咏叹，浪漫悲歌

由黑暗中而来，冷冰冰的枪口赫然现于眼前，毫无征兆地迸出激烈火花。画面更迭，男人露出惊恐痛苦的表情，张大嘴，一袭黑衣稍显凌乱。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在消音器的掩护下，枪声细微冷静，不带一丝感情。男人放弃了挣扎，眼睛渐渐失神，终而颓然倒下。此时，画面依旧慢速地一帧帧走动。悠长单薄的弦乐已响起多时，渲染着受害者最后悲壮的命运。

电影《情枭的黎明（Carlito's Way）》于1993年底上映，由布莱恩·德·帕尔马指导，大卫·凯普撰写剧本。汇聚了几大实力派演员，卡司阵容豪华。故事取材自埃德温·托雷斯的两部小说《Carlito‘s Way》及《After Hours》，讲述了从监狱中出来的昔日大毒枭卡利托的故事。电影时长两个半小时，通过表现主人公重返社会后所遭遇的各种事件，表达了角色终究无法逃脱宿命以及道义和背叛的主题。影片的叙事手法和镜头语言堪称教科书级，如今已成为黑帮片中的经典。

影片开头便用黑白影像及慢速镜头揭示了卡利托的悲惨结局，期间通过主人公的旁白，简单交代了下心理线索。一组慢速旋转的镜头突出宿命主题，“逃向天堂”的广告牌特写作为主角一直的美好希冀，更显悲凉。这段开场的安排是常见的营造悬念手法，同时令影片在整体中形成开头与结尾的环形叙事结构。

《情枭的黎明》是一部典型的黑色电影，同时也是一部个人英雄主义题材的电影，当然，更是一部爱情片。本质上这个故事还是劝人弃恶从善，所以其呈现的黑社会千姿百态，安插的事件与冲突，以及表达的主题等等，并没有什么创新之处。但在帕尔马老练纯熟的镜头语言下，俗套的文本焕发出了别样魅力。帕尔马导演是著名的好莱坞技术工匠，特长是制造悬疑和调度能力。在他状态好的时候，创作出的均是悬念迭起的经典作品，大名鼎鼎的《碟中谍》便出自他手，以及恐怖片佳作《魔女嘉莉》、惊悚犯罪精品《铁面无私》等等。在他的代表作中，悬念都是一种非常突出的表现方式，显得非常醒目，但也有人指责这种处理匠气太重。他的另一大特长便是调度能力，不光是对场面、演员的调度，同时在构图、色彩等方面的调度也堪称一绝。而这部影片中，两场动作戏以及几场对峙戏，均很好的彰显了导演的调度能力。除此之外，帕尔马其实还有个拿手绝活：长镜头。《情枭的黎明》中各路小长镜头数不胜数，结尾的追击大战更有两分半的长镜头被永远载入史册。当然他最具代表性的长镜头是另外一部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影片《蛇眼》中开场的12分钟。

作为七八十年代好莱坞四大天才演员之一，阿尔·帕西诺在这部电影上映的那一年初终于凭借《闻香识女人》的出色表演捧起小金人，算是了却一桩心愿。然而，昔日的教父已经渐渐老去。在获得无数赞誉之时，他与帕尔马继《疤面煞星》后二次合作，拍摄了这部《情枭的黎明》。实际上，早在十多年前，阿尔·帕西诺便已经相中了这个题材，但由于当时与制作人的官司，以及种种不可名状的缘由，这个故事直到93年才搬上了大银幕。在好莱坞电影史里，帕西诺可谓是黑帮/犯罪题材电影最具代表性的演员之一，他的《疤面煞星》、《热天午后》、《伸张正义》、《盗火线》以及这部影片都是此题材领域里的佳作，而《教父》三部曲令他自此稳坐好莱坞黑社会里的头把交椅。帕西诺是方法派演技的忠诚实践者，善于运用自身角度融入体会角色的生活，捕捉人物心境，而帕西诺演戏的最大特点就是眼神运用完美，看他的戏，注意他的眼神，人物的灵魂便跃然于荧幕。可能这也是为什么《闻香识女人》的失明退伍军人会获得奥斯卡的原因吧。

《情枭的黎明》中法庭辩论戏，帕西诺的传神演绎，颇有《闻香识女人》的味道

其余两位电影的灵魂人物分别由西恩·潘和佩妮洛普·安·米勒饰演。西恩·潘饰演的律师大卫是帮助卡利托免受牢狱之灾的最大功臣，但在随后的故事发展中，我们能看到原来大卫是丧失了良知和原则的卑鄙小人。西恩的演技自不必说，有时还能凌驾于阿尔·帕西诺之上，好莱坞著名叛逆公子，个性随意，特立独行，但丝毫不影响他为观众奉献了多个伟大角色：《米尔克》、《我是山姆》、《荒野生存》、《神秘河》。

佩妮洛普作为百老汇出身的演员，身上秉承了大量舞台剧的表演方式。《怦然心动》、《艺术家》、《卓别林》以及《情枭的黎明》都是她的代表作。在这部电影里，她扮演了卡利托的情人凯尔，一个主人公永远也触不可及的愿望。佩妮洛普摄人魂魄的美丽，给这部残酷冷血的电影增添了许多浪漫和柔情。卡利托复杂的性格通过这一名女性角色得到淋漓尽致的完全体现。

《情枭的黎明》全片基本围绕卡利托的视角铺陈故事，期间夹杂大量旁白衬托心理变化。通过各种矛盾，以及与律师大卫、情人凯尔、夜总会老板、昔日好友赖林、新晋毒枭巴尼、保镖跟班巴强卡、意大利黑帮等势力的互动，体现出社会的变换。在监狱里只蹲了五年便凭借大卫帮助提前释放的卡利托，回到自己曾经的地盘，一切却已物是人非，多年前的好友们死的死，走的走，爱人凯尔也离他远去。卡利托一心想洗心革面，去远方开一家租车行，远离黑道纷争，世俗喧嚣。无奈命运的齿轮不会为他改变转动方向，一入道深似海，永远无法脱身。卡利托虽与爱人重逢，得到了心灵的慰藉，不曾想这只是他加速通往宿命终点的开始。麻烦接连不断地袭来，自称最后一条波多黎各好汉的卡利托依然信守着道义和情义，却料不到周遭已是混沌之世，道上的人早已不像当年有情有义，人们没有了底线，失去了原则，一切都以金钱、权力说话。整个故事的几处转折点基本都是因背叛而生，背叛代表了无底线，无原则，代表了信、义、情的失去。于是这些背叛别人的角色成为了真正的恶棍和小人，而非卡利托眼中真正的黑社会兄弟。

通过阿尔·帕西诺精彩演绎以及故事的基调脉络，观众能非常充分地走进戏中，走进卡利托的内心世界，体会人物复杂的性格。卡利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目睹了表弟在交易中被背叛而亡，遭受了昔日好友赖林的窃听器背叛，目睹了律师大卫背叛越狱父子这些事件之后，依然愿意相信自己最亲近的人，不愿接受如今的社会现实，因而故意忽略了别人警告他巴强卡有可能背叛他的言论，直到帮他脱狱的大卫都背叛了他自己，终于忍无可忍，但为时已晚，最终还是倒在了背叛的枪口下。另外他的美好愿景，也是他理想主义的一部分。

逃向天堂乐园

卡利托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在5年监狱生涯中坚持没有把罗伦多供出去，不惜冒雨追逐自己爱人凯尔的身影，在各方面袒护律师朋友大卫，甚至为了他铤而走险，包括无保留信任巴强卡，以及最后警察开出条件诱使他出卖朋友他却断然拒绝，都很能说明这一点。卡利托还是一个坚毅乐观的人，他和凯尔在整个故事中都在对抗命运，两人一直陷入个人生存的危机中，却保持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态度对待这些问题，纵然最后事与愿违……

另一方面，卡利托的妄尊自大，目中无人也是他性格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同时也为他的结局埋下伏笔。在开篇的法庭戏中，卡利托大声向法官炫耀自己在监狱中学到的人生哲理，显露出他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吹牛大王的一面，同时也在进行着对法官和警察的蔑视。重返社会后声色犬马，不仅表现了他内心的释放，也侧面展现了卡利托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最突出的便是几乎毫无理由的蔑视新晋毒枭巴尼，这种错误的行为也为卡利托埋下祸根。这些性格上的闪光点和缺陷一一并存，于是从开头就注定了他的悲剧，或许这个故事为“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提供了最好的注脚。

导演帕尔马为了从不同角度丰富人物性格，在画面处理上下了极大的功夫。无论是构图，色彩还是打光均很考究，为观众提供了充分的暗示。本片如果有主题颜色，那么无疑是黑色和红色。黑色大量使用在背景，衣着方面，为影片定下黑暗、冷酷的基调；红色则基本出现在局势紧张的环境下，但作用最突出的还是在两场惊心动魄的动作戏中，预示了极度的危险。

第一次与布朗克斯的野马巴尼见面，鲜艳的红色西装形成强烈反差

这几场争吵的戏，都打着强烈的红光，给人以紧张压迫之感

《情枭的黎明》里动作戏非常少，但最令人叫绝的便是这为数不多的几场动作戏，通过各种调度、配乐、表演、剪辑，令观众一直紧密地跟随着主人公提心吊胆，完美彰显了帕尔马制造紧张气氛的功力。每一场都堪称经典。下面的这场动作戏，不仅提高故事表现张力，营造视觉冲击，同时也反映了电影中那个世道崩坏的社会，以及上面没有提到的卡利托另一个突出品质：远高于常人的敏锐直觉。

这场动作戏发生在影片20min—27min之间。铺垫是卡利托刚出狱不久，庆祝了一番后第二天与老伙伴罗伦多重逢，罗伦多感谢了他没在监狱里供出自己，并说自己发了大财。卡利托问还卖海洛因吗？罗伦多说海洛因已经过时了，现在都是可卡因。卡利托表示不知道。这段台词让观众知道卡利托是个重情义的人，同时也能强烈意识到卡利托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节（这场戏与后面没有直接关系，只是铺垫情绪）。

随后在车里卡利托的表弟声称自己有了一份工作，并且现在要带着三万现金先去提货再回姨妈家，卡利托非常无奈，表弟反复说明那里面的人都是朋友，只是去拿个货而已，他要卡利托和他一起进去，这样才显威风。卡利托认为这个时代的人都已经不认识他了，表弟反驳说他是传奇人物。卡利托出于对表弟安危的考虑，无奈之下只能随他去交易。

于是这场发生在理发店后面的台球厅动作戏就要开始了。我把它分为四个阶段：对峙，周旋，激战，逃离。这四个阶段均是从卡利托的视角描绘的。在进理发店之前，镜头以表弟的汽车为焦点进行了一次跟移，随后是二人下车的全景，并配以卡利托的旁白，担心的口吻和自嘲的内容。

下面转入室内戏。

1-4 进入室内 近景

实际上在进理发店时，角力就已经开始，镜头说明了一切。卡利托不友善的表情是因为他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画面跟随了他一段时间，然后镜头突然下坠，交代了胖子隐蔽的按按钮动作。这种突然变换运动方向的画面，会令观众造成视觉上的不适应，从而提高注意力，营造悬念。

1-4 转场 全景 进入台球厅

转场后，两名主要人物进入台球厅。一个机位展示全景，这里已经营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视觉冲击，帕尔马的色彩时间到了。可以看到屋内的墙壁都是血红血红的颜色，危机的象征。一个柱子恰好位于画面三分之一处，此时柱子的作用是分割前后场景，形成差异。台球桌那边显然比观众这边要亮得多。黑暗在这里依旧代表着危机，同时暗示主要的战斗会在观众这一面发生。

1-4 全景过渡中景 开场

表弟走向画面，这里显然站着毒贩老大。同时卡利托放慢脚步，在观察地形的同时也为的是形成个一瞬间的构图，于是此处柱子的作用是分割卡利托和表弟，暗示着这帮毒贩随后要把兄弟俩分开各个击破。但很快卡利托便与表弟站在了一起，镜头纵深移动，出现了一个人走向画面内，形成过肩视角，表示目前为止大家一片祥和。背景墙上巨大的美国国旗强调这场罪恶发生的地点。

1-4 近景

这里以近景为主，给了两方势力正反打。不再用过肩视角，证明两方开始对立。表弟向毒贩老大介绍卡利托，老大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传奇人物”。紧接着是小弟拍马屁，老大也跟着示好。但是在对话的过程中，直觉敏锐的卡利托摘下墨镜，死死注视着虚掩着门的厕所。他的预感得到印证：这里埋伏着危机。红色墙壁持续给观众造成视觉上的压迫。此时紧张的气氛基本营造完毕。

1-4 特写 中景 全景

毒贩老大成功令卡利托和表弟分开，在他说“我们要做个交易”的时候给了一个特写，这样可以清晰看到毒贩老大恶狠狠的表情。卡利托退回台球桌区域，试图寻找有利地形准备反击。

1-4 中景 近景 交易 对峙

毒贩老大与表弟去了吧台另一侧开始进行交易。这里形成了一个新的构图，毒贩不偏不倚的站在了吧台的一角，墙壁拐角线把他的大部分身体与表弟的位置分割出去。毒贩只有左臂是在表弟区域的，表明了他只对表弟坦诚了一点点，其余身体位置均落在吧台里面，揭示他心里有鬼。光把毒贩那侧的墙壁打的更红，暗示危险来源于此人。卡利托则给了几个特写，表现他紧张但沉着的心态，以及不断在搜寻有利地形。

1-4 全景 近景 门的秘密

卡利托决定进一步试探，他起身走向画面中央，声称要上厕所。小弟赶紧拦住了他，说厕所坏了。此时画面为两人近景，进一步揭示对峙周旋的局面。然后切换机位，厕所门被悄悄关上。至此卡利托的所有直觉全部得到印证：这场交易是个陷阱！

从观众的角度看局势明朗后，毒贩老大说“把音乐声音开大！”由此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帕尔马是个对逻辑比较随意的人。在这段场景里，如果厕所里有埋伏，按理说是不应该开着灯的，伏击者都会把自己遁入黑暗中才对，开灯只会让卡利托这样的老油条注意到不对劲。但导演却让厕所开着很强的灯光，为什么呢？

2-4 近景 中景 全景 近景 特写

通过一系列画面、机位的变化，卡利托开始了与敌人的周旋。阿尔·帕西诺开始用眼神演戏了，他转着他的大眼珠子在寻找契机。而画面则跟随两名小弟的谈话切换到台球桌上，把彩球推向母球，同时球桌另一侧还有两个彩球，这是一个有寓意的镜头。作用依然是暗示危险临近。卡利托想到了应对办法，于是走向小弟借打火机，途中基本是以毒贩和表弟的位置给了一个全景，卡利托还向这边看了一眼。在借火的过程中，一个特写明明白白的把小弟的枪展现了出来。

2-4 近景 跟拍 俯视 周旋

卡利托开始布置反击。说要给俩小弟表演特技球。帕西诺的眼神继续犀利地演戏。这时又在毒贩和小弟的位置给了台球桌那边一个全景，交代了一下毒贩老大也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镜头一直低角度跟拍卡利托布置台球的过程，也就是他在布置反攻，寻找生机的过程。卡利托在摆球的时候，不时地向屋内另一侧看去。观众也会跟随他的眼神，心绪飘到画面外。这里的表演和调度都堪称神来之笔。观众们此时更想看到的其实就是画面外交易的情况，但帕尔马已经很长时间没给那边一个镜头了。

2-4 交易区域 近景

交易区域和台球桌区域一直没有同时出现在画面内，继续保持隔离状态。但帕尔马充分运用了纵深舞台调度来营造危机。现在观众终于能看到交易区的情况了，表弟瓜西罗看到卡利托表演特技球也想去看，却被毒贩叫回。毒贩意识到了机不可失，不能再等了。他彻底退到吧台后面，站在阴影中，是一个猛兽准备向猎物发起进攻的信号。他打开冰柜，邀请瓜西罗喝啤酒。智商堪忧的表弟乐呵呵地走过去……

2-4 近景 仰视跟拍

此时局势已经紧张到不行，箭在弦上，但卡利托依然没有完全布好反击的局。每一次帕西诺把目光投向画面外，观众就会揪心一次。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马上就要爆发一场枪战。人们开始担心卡利托能不能和表弟全身而退。

2-4 中景 变焦距 主观镜头

红色，满眼的红色。表弟把手伸向冰柜的那一刻，也就注定走向了死亡，毒贩老大的目光显然停留在厕所那边。而卡利托这边用了一个变焦距，体现山雨欲来之势。帕西诺再次把目光射向远端，于是这里给了一个低机位主观镜头。大战一触即发！

2-4 特写 近景 画面切换

现在开始剪辑节奏加快，而且第一次出现了厕所门和毒贩老大在同一画面中的戏剧性角度。毒贩老大此时脸上也有红光了。卡利托则拿到了台球杆，这是反击中的第一件武器。他让带着墨镜的小弟站好位置，正好可以墨镜反光到后面吧台区域的情况，这是卡利托布局中重要的一颗棋子。傻傻的表弟还抬头说“冰柜里没有啤酒呀？”，他的脸上不仅出现了较弱的红光，同时布满汗水，可能此时他也预感到不妙了。

3-4 近景 光线突变 多层次情节

厕所里开灯的效果这里终于体现了出来，视觉的反差就是为了标志着激战的开始。昏暗的屋内由于厕所中伏击者的出现，顿时明亮起来。厕所里的光同时打在毒贩老大的脸上，突出了他阴险狠辣的表情。这组镜头中埋伏的杀手并没有给特写，也不是任何一个画面中的焦点，为的就是利用多层次的画面提高观众注意力，集中场景的各个线索。

3-4 特写 近景 特写

一阵短暂的静默和慢镜头，然后音乐立刻响起。镜头在特写与近景中来回快速切换，提升动作戏的表现力，进一步调动并释放观众紧张的情绪，制造视觉冲击。卡利托从墨镜中看到了背后的情况，大喊一声，推杆击球，打晕了墨镜小弟。

3-4 中景 特写 夺枪 割喉

继续快速剪辑，那边毒贩老大用冰柜门压住了表弟的手，这边卡利托没等另一个小弟反应过来便挥杆击晕了他，抢到了后者的配枪。但为时已晚，厕所里的杀手已经给表弟进行完割喉手术。

3-4 横摇 中景 全景 特写

枪战对射主要发生在老大和卡利托之间。除了快速的剪辑，基本就是两个机位不断变换。卡利托给的角度是吧台，在卡利托边开枪边水平移动的过程中，镜头横摇跟拍，到最后落到卡利托朝观众开枪的角度结束。毒贩老大则是纵深移动，一直向画面右侧射击，到最后玻璃粉碎，脸部中弹时给到正面特写结束。这一个水平一个纵深，极大丰富了视觉元素，令画面更有张力。此外玻璃的破碎在几场动作戏里都有，不仅从声音方面刺激观众，同时也表达了局势被打破。

4-4 中景 戏剧性角度

卡利托被没死透的杀手打中了胳膊，用最后一颗子弹解决掉杀手之后。进入厕所隐蔽，这时厕所里的强光衬托了卡利托暂时脱险的情形。厕所里导演用的是一种戏剧性角度，俯视拍摄角色，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继续表现人物的困境。厕所里明亮的灯光和白色的色彩本该让观众松一口气，但是卡利托依然很紧张，外面还有潜在的危险没有解除，手里的枪也没了子弹，他设法逃离此地。观众本该放松的神经通过帕西诺的一系列动作持续紧绷着。

4-4 俯视 变焦距

卡利托终于关上了厕所灯。光线变换在这里提升了画面张力，并突出人物主体。卡利托把自己隐遁在黑暗中，周遭的环境也预示了他回归社会的路途中会有多少黑暗和危险。这组镜头便是海报上的画面，一个处于绝望的黑暗中的情枭。

4-4近景 变焦 揭示 扩展

卡利托开始虚张声势，大喊着要和他们决一死战。镜头随着他的声音回到厕所外，用了一个变焦和一个特写表现了幸存的两名小弟。接着镜头再回到厕所中，表现完帕西诺的演技后，进行微小的后拉、扩展，卡利托要冲出去了。

4-4 定场镜头 近景 环绕 上升

卡利托冲了出来，两个小弟显然逃跑了。直到这时，帕尔马才给了这个场景一个主镜头，台球桌区域与吧台区域在同一画面中出现，枪战过后这里又成为了一个主体而非割裂的两处。然后镜头逐步揭示枪战后的一片狼藉，并从低机位开始给表弟瓜西罗一个尸体特写，配以卡利托的旁白，凸显悲凉的情绪，接着小范围环绕上升，摄影机回到了与卡利托平视的角度，短暂的情绪渲染结束了。

4-4 近景 全景 逃离

红色的墙壁不再显得那么耀眼。警笛在画外响起。卡利托别好枪，把吧台上的钱揣进兜里，从后门逃出。后门外面又是一片光明，主人公彻底脱离了危险。

这段前后不到7分钟的动作戏，真正的枪战时间更短。但通过镜头的移动，场景的调度，色彩的衬托，配乐以及精湛的表演，成功制造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悬念设置比比皆是。大量篇幅展现开战前的对峙和周旋，令观众从头至尾无法分心，成功地调动着情绪。人物、机位的多角度移动和展现，也使得画面更有活力，堪称黑帮电影中经典的动作戏之一。

卡利托通过这场戏，建立了勇敢果断的形象特点，他敏锐的直觉虽然没有救到表弟，但帮助自己几乎毫发无损的脱身。这也是为何他最终遭受背叛不是因为他直觉的迟钝，而是理想主义作祟的原因。表弟瓜西罗遭受毒贩老大的暗算，也衬托了电影中的那个黑道变成了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存在。只是卡利托还不愿直面周围的黑暗而已。在面对瓜西罗的尸体时，旁白里的他明知道黑道上没有朋友，却仍然想去相信别人，其本身是值得歌颂，更是值得惋惜的。

影片结尾的追逐战和火车站里长镜头的精彩程度比这场戏犹有过之，帕尔马在那里完美地发挥了自己的场面调度能力。具体内容请见最后的奋力一搏 - — Gotham Daily — 高谭日报 - 知乎专栏 。

《情枭的黎明》作为黑帮题材中的经典，塑造了迷人的卡利托这个角色，并成为不朽。他的悲剧、宿命、光辉和缺陷被影像一一放大表达，有血有肉，触及灵魂。所以这也是一部适合女性看的硬汉电影。男人能在其中看到对黑道的咏叹，女人却能听出内里流淌的浪漫悲歌。

最重要的是，影片里的黑道，就是如今社会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