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扭曲真相的权利--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

当武田绫乃收起自己跟京都共同经营的青春故事面孔时，我尚未意识到她的另一面会如此的黑暗跟扭曲，这一刻，她仿佛像是割舍了温柔与期待的大今良时，用自己的笔，演绎出了一副让人胸中郁结的悲剧声之形故事。

尽管武田在小说《その日、朱音は空を飛んだ》（台版译作《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出版的推荐上曾经表达过“如果是喜欢希美跟霙的读者看的话，可能在很多方面都会觉得不适”这样的意思，但整体上来说，朱音一书的细节展开跟内核，则更像是一个完全翻转角度的《声之形》故事，当然在故事主人公川崎朱音跟高野纯佳之间，确实也有着类似于《利兹青鸟》里のぞみぞ的相似内核。

朱音一书无疑是武田绫乃个人作家生涯的在文学成就上的新高度，在凭借自己在大学四年级时出版的青春学园小说《吹响吧，悠风号》打响自己的名气之后，相当长的时间，武田都投身在为这个系列撰写新的续本的工作里，而朱音一书，则为她赢得了吉川英治文学新人赏的候选赏。在利兹青鸟蓝本的波乱第二章故事里，武田已经凭借伞木希美跟铠冢霙之间的关系向读者抛出了质问“是否只是喜欢着像甜美的生奶油那样，美妙而柔软的感情”，那么在2018年出版的朱音，则更进一步，将我们带往了“倘若自己与对方的“喜欢”在重量上无法对等，又该如何“的境地。这一刻，武田野心勃勃，她不再满足于一场温和的，由社团内部成员来左右牵线的诘问，她更希望通过一场无意义的作秀自杀来敲击所有读者的神经。

一、这件事不需要旁观者

「不过抛开信不谈，朱音肯定也在为细江的事烦恼」
「就是啊，细江就是个烂人。惠，你说是吧？」
「当然了」少女H应和说。
少女甘愿成为路人

在石原惠的意识里，自己只不过是平凡无奇的高中女生的一员，过着按部就班的学生生活，拥有着一份珍贵的来自友人近藤理央的感情。她深知自己并非学园这个集体中的佼佼者，既没有细江爱出众的容貌，也不曾具备夏川莉苑常年垄断年级第一的才学，更谈不上跟班长高野纯佳一样拥有绝对让人羡慕的凝聚力。她游走在这些强大之外，带着些许憧憬跟恐惧活着。

对她来说，川崎朱音是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而朱音的死亡对她来说最大的影响，或许是朋友近藤理央的长期缺席。她担忧理央的身体状况，当然，她也秉持着严肃的态度对待朱音的自杀。只是并不知道如何去做。

自打进入高中以来，惠就明白自己与那些行走在强大气场之间的人物完全不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角色。以这样的身份谋求生存，惠觉得自己只能依附在一个由群体烘托起的强大气场之下，于是她跟好友理央成为了8人组的成员。不为别的，只为谋求片刻的安定。

没有人知晓川崎朱音因何选择自尽，也没有人在收到那封诡异的信件后跑到天台上一探究竟。人们无情地将朱音的求助视作儿戏，又极有默契地在事后缄口不言，当来自学校的闻讯发出，八人组只是寥寥当作谈资，并借此当成维持自己强大气场的工具。

这种无言的暴力始终在持续。不仅对外气势汹汹，而对内也不甘示弱。圈子里将细江爱视作朱音自杀的第一推手，仿佛在这瞬间将自杀的责任转移到与自己圈子格格不入的细江身上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人们以唾骂细江为乐，目的只是为了维护起圈子的“强大气场”，毕竟一旦丢失了这份气场，她们担心自己毫无立足之地。另一方面，圈子里的近藤理央对此心生恶感，可她无法抛下整个圈子不放，一是因为毫无长处的自己倘若变成独狼，那死亡就是注定的结局，二来自己的好友石原惠也在圈子里，倘若自己抽身其中，那石原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打趣的对象，理央不愿看到自己的好友遭致跟自己相同的命运。

发生在星期五放学之后的自杀事件，这一刻就仅仅是她们心中的匆匆过客。如果说川崎朱音自杀的动机如何不重要，倒不如说川崎朱音本人都并不重要。但没有了川崎朱音这件事，对她们来说则异常重要。调侃川崎的离世，故作善意地担忧起理央的身体状态，将朱音的死推给自己厌恶的细江，对她们来说，消费川崎变成了巩固自己地位的手段。

理央无力于从群体暴力中解脱，她既无法自保，更在意好友的处境，于是艳羡向来“独行侠”的夏川成为了自己的救赎，可最终少女依然无力拯救自己的命运，自愿成为路人。

二、男人在扮演丑角

对强大究竟应该下什么样的定义？中泽博认为，自己考试屡次都败给一个叫夏川莉苑的女人是不合适的。明明自己天资聪慧，在“男人擅长的“数学上也能拔得头筹，可总分往往屈居人后。中泽觉得，这是因为女人只会死记硬背，而自己恰恰输在了这里。

中泽有着作为前列者的自尊跟自信，毕竟自己成绩优异，又受众人追捧。早先跟细江爱交往时认为英雄就应该配美人，而细江爱的长相恰恰满足这个要求。甚至于，细江这种随性追逐的样子，也让中泽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床上风流”，可中泽对此不以为意，因为彼时的细江在众人面前还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样子。

进入高中的细江拥有跟寻常少女一样的爱美追求，喜欢把及膝长裙卷到露出一半大腿的长度，并不规矩地系好衬衫的纽扣。中泽无法忍受这种“目光之下的放荡”，于是选择跟细江当众分手。

可男人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细江爱二号--川崎朱音表白。尽管对这种“大庭广众”下的暴露感到不快，可男人欣然同意了朱音的告白，中泽对自己解释到“恋人是跟宠物一样的生物，智力较低惹人怜爱。”朱音恰好满足了男人的自尊心。

朱音的突然离世让男人手足无措，但更多地，是一种不解。男人不愿意自己被人轻蔑地对待。当友人俊平温柔地来到中泽家中探望时，男人并未接受好友的善意，反倒以“我并没有理由接受你的善意”回应。

男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扮演丑角。

在这桩情感的大梦里，中泽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完美衬托自己作为傲视一切的王者的垫脚石，却没有料到这仅仅是朱音用来向细江爱宣战的一个筹码。从朱音的眼光看去，中泽宛如自己的玩具，倘若能借此“击败”细江，那中泽便是有用的玩具，倘若无法击败细江，那名为中泽博的玩具就变身成为一无是处的废品。

男人浸淫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却未曾想自己早已成为他人玩物。

三、名为关怀的冷酷

「为什么不能说死去的人的坏话？」
「是因为他们很可怜么？」
「不，是因为他们不管被怎么说都无法反驳」
「世界为生者而活，决不能让活着的人为了死去的人而牺牲。为了这种无谓的死亡而受到折磨。因此，人们有扭曲真相的权力」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夏川莉苑都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在家人那里，她是常年拔得头筹的学园第一；在同学眼里，她是敢于挑战群体，独来独往自带强大气场的人；在被她帮助过的人那里，她是对她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存在。

而夏川奉行的信条，是祖母在病床前的教导。

世界为生者而活。

就像尽管夏川并不认为自己按部就班地上学拥有多少乐趣，可为了祖母脸上的笑容她依然要报以积极的回应一样，夏川认为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就是有价值的。在这一点上，夏川宛如圣母。

无独有偶，在大今良时的眼中，也有一位天生圣母。

川井美树自幼也有自己所奉行的善良准则。她不愿意参与到所有的纷争里，只想静静地做一个围观者，并且在自己认为适当的时候进行必要的行动。这种自以为良好的心态在石田因硝子二次萌生自尽念头时刻遭受了冲击。在她自己被冷落的当下，她对硝子坦言要对自己说可爱，要让自己找到落脚点。

夏川也在奉行同样的事。她并不在意是否与群体为伍，自己独立行走便可以应付周遭的一切，而比川井更直接的，夏川拥有着更为强大的行动力，她在践行着祖母交给她的人生箴言。

就像，她会耐心地坐在因失恋而痛苦的近藤理央身边，帮她一起将自己的情书全部撕掉，陪她一起走出这段情感的浅滩。虽然她前往近藤身边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见证朱音的死亡。

如果朱音一心求死，那就死了好了。但我不能让她的死连累到尚且活着并因此而痛苦的人。

于是，夏川莉苑来到了高野纯佳的身边，篡改了真相。温柔地对她说“朱音大概不适合在世界上生存吧，她就像离水的鱼。这，绝对就是朱音想要的”

因为死者不会说话，所以真相不再重要。

但温柔保护好眼前的人是必要的。夏川一直这样行动着

四、追逐爱的女人

毫不做作，敢爱敢恨。

当看到细江爱的时候，我满眼都是那个做着鬼脸，留着黑色长发，在白色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米色绒衣的少女。

她叫植野。

植野的名字直花，取自笔直开放的花朵之意。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意为自己的感情套上各种各样的借口。

细江爱也是这样的人。

就像，自己当年跟中泽表白不为别的，自己喜欢中泽那颇为俊朗的长相，仅此而已。既然喜欢，不妨顺心而动。细江找不到半点让自己退缩的理由。

她只是普通的少女而已，自己升入这所重点高中之前，也曾期待拥有和谐的生活，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大概可能是因为自己长得过于出挑。

对此，细江不以为然。她身边的桐谷美月亦如是。

如果说细江尚且拥有着一丝对群体的善意，桐谷则完全不愿意迎合散发着恶臭的群体半点。当然，那是因为她所喜欢的爱收到了欺负。桐谷拥有着类似武田笔下另一作黑长直人物高坂丽奈的爽直，无法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在细江爱的面前尤是。

细江是追逐爱的女人，桐谷更是。

在爱看来，川崎朱音时刻效仿自己的做法让自己不解，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跟自己毫无交集的朱音突然间就将自己视作仇敌，发誓要通过模仿来完成超越。她看着朱音一步步学着自己的打扮，用着跟自己一样的装饰，护甲油，乃至于，朱音甚至跟自己的前男友中泽告白了。

细江爱无法掩饰自己对朱音的恶感，她对朱音坦言“我们算不上朋友”。

而这，被很多围观的人当作是细江霸凌朱音的证据。是啊，没有人不会被这句话伤到，朱音同学想必也是如此，才选择跳楼自尽的吧。

这份不加掩饰的坦诚，仿佛恰是反面的夏川。

五、需要相伴的依存

川崎朱音与高野纯佳自幼生活在一起。朱音没有朋友，纯佳是她唯一亲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朱音的身边总会有纯佳的身影。

八年前，朱音跟纯佳偶然间闯进一个密闭的花室，里面盛开着勿忘我。

两人在那时约定，许下永远相伴的诺言。朱音跟纯佳都将其奉为至宝，她们亲手写下誓言，装在信封里，藏在花室一脚。期待每一年的寻访。

对朱音来说，纯佳是自己早已习惯的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关键的部分。

而对纯佳来说，朱音是自己的责任。

这份认知的微妙错位，恰如希美跟霙眼中，对于当年邀请入部的回忆一样，带有些许差异。

纯佳明白朱音需要她的存在，而自己确实也珍视朱音这个朋友，但朱音并不左右自己的生活走向。二人的裂痕开始于中学升学时期的对话。

尽管两人的成绩都足够出色，可以一起进入县内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但纯佳被友人关于私立学校的推荐吸引。苦于复习的纯佳萌生了想去看看的念头。将这件事告诉了朱音。她并未预料到这便是朱音崩坏的开始。

朱音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以当作筹码，就是在这天晚上。她在浴室割腕自杀，惊慌失措的母亲急忙联络了纯佳的父母。当看到失魂落魄的纯佳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朱音将自己的生命当作武器。她在心里暗自许下“恶魔契约”。

随后，但凡遇到让自己并不顺心的事，朱音都会借由“我不想活了”而要挟，尽管朱音出身优渥，可母亲早已对这种歇斯底里地癫狂视而不见。朱音无法找到自己排解的出路，当生命武器不再有效，那么只有让自己死的更绚烂一点，才会让她们都记住吧。

朱音这样想。

纯佳无法满足朱音一次又一次的诉求。自幼就是乖乖女的她是众人眼中的佼佼者，她是倍受瞩目的班长跟社团经理，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周遭的关系。可纯佳心里却暗自羡慕细江爱那般的直爽跟豁然。直到有一天，细江爱跑来向纯佳请教数学题，她们在放学后相约去吃蛋糕。

自那天以后，纯佳发觉到了朱音的异样。她开始有意模仿起细江爱。

从物品使用，到着装风格，化妆打扮。夏川直言「现在的川崎好像爱」。纯佳无法理解朱音的改变。朱音在网络上当起了博主，将发生在纯佳，莉苑，爱乃至石原惠身上的事都说成是自己的。然后，继续模仿起细江爱来。

这份模仿显然造成了困扰，纯佳的负面情绪在逐渐堆叠。一直以来的照料都仿佛得不到半点回应，朱音收获的一切，纯佳完全都没有。在转瞬的一刻，恨意涌上心头。

直到8年后，那个两人许下永恒誓言的纪念日，面对朱音的邀约，纯佳选择了拒绝。

她背叛了我。她现在只配拥有这个了。

朱音在留给纯佳的信上，画上了蓝色的龙胆花。

既然你选择了细江爱，那么我希望我可以在你之前死掉，这样我就可以让你时时刻刻记住我了。

在朱音听到纯佳飞奔上楼的声音时，朱音心里认为自己的报复已然实现。

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

六、再次失位的家庭

纵然朱音的悲剧早已在她开始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的一刻就以注定。可悲剧的根源，依旧导向家庭。

朱音成长于一个优渥的家境，父亲常年在外经营自己的公司无法照顾到家中的女儿。而朱音母亲的做法则更加直接。

「纯佳，你们从小成长在一起，能麻烦你做朱音的朋友嘛？」

朱音母亲就这样，从小时候，就几乎把朱音所有的精神支柱从自己的责任里抽离，交给了跟朱音同龄的高野纯佳身上。

在朱音第一次以生命相要挟的夜晚，这位生母选择的举动是搬出高野一家的救兵，在她看来，只有纯佳才能拯救自己的女儿。而她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心理健康的关怀程度，似乎还不如纯佳的母亲。

在完全失去向家人倾诉这一渠道之后，仿佛时刻游走在窒息边缘的朱音只得抓住仅有的绳索，可她不曾想到，她曾经以为坚实可靠的绳索“纯佳”，如今亦是破败不堪的苇草。

纯佳的家人亦然。在纯佳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人际交往能力看来，母亲多半都会予以温柔的笑。纯佳知道，这笑容多半源自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拥有如此出众能力的自豪。可纯佳不知道的，是这份微笑早已成为了她的枷锁。

无法向家庭言明的屏障就这样静默地树立在纯佳跟亲近的母亲之间，在家人面前，高野纯佳只能成为优秀的人，没有别的选项。而成为优秀的人的其中一个标准，就是照顾好川崎朱音。

当这个逻辑链条形成之后，纯佳所有的行动准则都发生了变化，她必须以朱音为中心，如果朱音跟自己说要一起上同一所学校，自己绝对不能放手。也绝对不能有任何其他的主意。自己不能去谈自己想要的恋爱，因为朱音会不开心。纯佳被束手束脚，可来自母亲的微笑始终不变。

莉苑的祖母交给她处事的准则。莉苑也亲眼见证着这一点。婆媳关系紧张的夏川一家，在祖母病逝之后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以往对祖母恶言相加的母亲竟然绝口不提祖母的坏话，相反地，竟然编造起那些跟莉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祖母形象。莉苑明白，这不过是一场生动地对于祖母教导的践行。

「为了生者而活」，莉苑信守着这份平等的博爱。她在给学校的回复里说“我把朱音当朋友，也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弃我们而去。”

七、冷酷与温柔共生

朱音留下的遗书是属于她计划里一场宏大的报复，她试图用自己的死亡向所有把纯佳从她身边夺走的人宣战，同时也是对纯佳最大的恶意叠加。她为此不惜将自己自杀的原因怪罪给细江爱跟桐谷美月对自己的霸凌，将自己下定决心死亡的推手的责任嫁接给夏川莉苑，同时在遗书的最后表达了自己的本愿「我爱高野纯佳，我希望她记着我」。

可这一切并没有成为现实。

没有人在收到信件后跑上天台见证朱音的自我终结。她的遗书也被细心的夏川莉苑发现。在夏川看完朱音的遗书之后。她下定决心要去见证朱音的死亡。

在预订的地点，莉苑见到了因失恋而哭泣的理央，便对她施以对“生者”最大的温柔。随后，她看到川崎朱音从天而降。

这个瞬间，夏川将自己发现的遗书展示在飞翔的朱音眼前，随后撕得粉碎。

当朱音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噗嘻」，来自属于生者轻蔑的一笑。

川崎朱音的报复失败了，她未曾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真相被永久扭曲了。

连朱音最爱的她都被这份扭曲的温柔治愈了。

之前跟朋友聊起声之形，如果说世界里的真实与虚伪互相交织层叠。声之形在告诉我们，不必理解，不必认同也可共存，你总能找到一个角落被温柔以待的话。

朱音仿佛在说，当你被温柔触碰的刹那，你也触碰了难以言喻的冰冷。

这同样是一份常人无法接纳的救赎。

后记：写完才发现，更像是一种剧情梳理外加一定的宣泄式表达。昨晚读过二周目后，才觉得这个故事蓝本竟是如此适合山田来改编。毕竟故事本身跟声之形有着不得不说的相似之处，而武田绫乃的笔触，恰恰是极其适合影像化的表达。如果经过漫长恢复的山田可以有机会将其改编的话，我会满心期待这个故事最新的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