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美国收紧学生签证 部分中国留学生返校受阻
自去年6月起，前往美国高校就读部分“敏感”专业的中国学生被采取了额外审查措施。许多寒假回国续签的留学生滞留国内，无法返回美国继续学业
记者 张而弛
如果不是2018年12月回国休假，此刻的魏澜（化名）本应坐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教室里，继续攻读他的博士学位。在过去的三个多月里，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待那张能让他返校的学生签证。
“我天天就半死不活的，每天都很抑郁。”魏澜向财新记者描述这段时间的状态，“我感觉，这个事情就是在慢性杀人。”
魏澜的新学期早已从1月开始，他刚刚完成一年半的硕士学位课程，如果现在放弃，那么近两年的努力将付之东流；他与女朋友就读于美国同一所学校，女朋友寒假没有回国，因此两人现在被一纸签证隔开。
虽然没有官方统计，但魏澜的情况并非特例。
从3月初起，不少在国内滞留多月的中国留学生开始通过微信群等方式组织起来，希望外界关注他们的遭遇，群人数迅速过百。他们普遍只有20多岁，本科毕业于国内名校，在美国攻读理工科博士或硕士，学术领域涵盖人工智能、航空航天、机械工程、材料科学等。许多人都是在2018年底从美国回来过寒假，却遭遇漫长而不透明的行政审查。
“我在美国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相关，但我做的都是社交等民用产品，我不觉得有什么敏感的。”一名在12月初递交续签申请的博士生王楠（化名）抱怨道。
3月7日，伊利诺伊香槟分校、加州伯克利分校、康奈尔大学等的中国学生及学者联合会联合发起了一封《维护中国留学生美签权益联名倡议书》，其中提到，不少理工科博士生在2018年底回国续签时遇到了审查且至今杳无音信。
“这已经不仅仅是所谓的个例可以解释的了，而是硬生生摆在所有留学生面前的共同问题。”该倡议书称。
学生们并不清楚，为何去年年末的签证审查比以往更久，但他们普遍认为，这与年初美国政府一个多月的停摆无关。在政府关门期间，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曾发声明解释，签证事务是靠申请费来支持，并不由美国纳税人埋单，因此签证工作一切照旧。
根据美国国务院官网，美国签证只有两种状态，一是通过，二是拒签。但签证官可以对一些准备拒签的申请人进行行政审查（Administrative processing），以了解更多信息，而这类审查没有任何时间限制。
多年来，中国、印度、俄罗斯等国是美国行政审查的“重灾区”，普遍的审查期为3-4周。但多名申请者向财新记者表示，美国的学生、工作和商务签证在2018年都有收紧的趋势，更多申请人被要求审查，且审查时间远超过往。
这让许多返签的中国留学生始料未及，因为他们参照的是自己过去的经验。“我在回国前，也有听说美国签证审查变严，但没想到那么恐怖。”魏澜在美国修读凝聚态物理，为理论研究方向，但相关知识可应用于量子计算。2017年，他首次申请美国学生签证时就遇到了审查，但只一个月时间便获得通过，签证有效期为一年。
这次，美国签证政策的收紧，着实打乱了魏澜们的计划，似被卷入了一股不可控的国际博弈之中。
针对中国学生
许多中国学生根据自己的经历判断，美国签证的变化是从2018年中开始的。
2018年5月，美联社引述美国国务院方面称，从6月11日起，在机器人、航空和高端制造等领域就读的中国研究生或博士生，将最多只能获得有效期为一年的学生签证。这意味着，如果他们在一年后离开美国，不管是回国，还是去其他国家参加学术会议，都必须重新申请。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一直呆在美国，因为外国人合法居留的时间由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的文件决定，一般长达数年，签证只是一份用于进出美国的许可。
2018年6月，美国参议院曾就中国学生签证问题举办专门的听证会，美国国务院领事事务局主管签证事务的副助理局长爱德华·拉莫托维斯基（Edward Ramotowski）首次对外证实，已向各地使馆发出非常具体的指令，要求他们针对在“敏感领域”学习的中国学生进行额外审查。他解释，目前相关规定主要适用于硕士、博士和博士后，本科生由于学习内容较为基础，“风险”没那么大。
“这符合特朗普总统2017年12月推出的新国家安全战略，以确保美国的敏感和专利技术不会外流。”他表示。
在听证会上，拉莫托维斯基也承认，如果实施过度，限制外国学生将影响美国吸引杰出人才的能力。根据美国国土安全局的数据，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国际学生来源国，在120万国际学生中，有37.7万来自中国。
联邦调查局反间谍部门助理局长Bill Priestap在听证会上透露，在2017年，国际学生在美国的各类开销创造了超过45万个就业岗位，带来369亿美元的收入，意味着每增加7名国际学生，就会创造3个就业岗位。
但这些事实都没有阻止美方加大审查力度。许多被查的中国学生抱怨，美国现有的签证制度并不透明，近似于黑箱操作。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审查什么内容，不知道审查的进展如何，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审查，还是一直拖着。”一名去年10月提交了签证申请希望返校的博士生对财新记者说，“如果有一个时间表，我们还能规划一点事情，但没有人能给出这样一个时间表，我们很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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