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建议

谈建议

有个小妹在手下做事，95后，长得水灵，温顺听话，但最近犯了蠢，予之一顿狠斥。平心而论，我是做不得这种事情的，言语激人非我所长，自己还是善导而疏惩，这次算是狠心演了黑脸，凶得对方不敢抬头。刺人之心并非我本意，实在是怒其不争，想要尽点教化之责，而对方却痴痴的，不知是否能领悟一二。每每瞥到这样的年轻人，不由得想起过往的自己，再感叹一声时不我待。岁月确不饶人，转眼间我已经从以前油腻的“青钩子”变成了蹉跎的“老伙计”，从一个跟着蹩脚采购大兄跑生资市场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领团队扛责任的带头大哥。我回想不起在生资市场晃荡的小伙子那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走到今天这条道上，而生活更变成了这番景象。依稀记得，在过往无数不同的梦境中有些许碎片画面，仿佛在现在的某刻呈现出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惊觉感，是否现在的一切在那刻早已经注定，以前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刻意的安排，而自己，仅仅是这安排中被动体会的一方罢了。

我以为，人的选择无论是否真是自己作的主，都应该为此负责任，承担后果。无论当初作出这个决定是在哪种环境，处于哪种心态，为了哪样目的，在这个决定作出之后便都没了意义。因果关系，这世间唯一的真理。回想起来，我也着实做过很多现在想来啼笑皆非又合乎情理的决定。细细捋来，当属在第一家公司内出的“硫磺”事件最为有趣，或许这个事情对我职业、生活轨迹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它塑造了今天的我，也是我后天性格和成年思维形成的锚点事件吧。

依稀记得是08年的秋天，彼时已从大学毕业1年有余，结束了一段长期出差的生活后总算定居成都，每日跟着一个师傅跑采购，这差使倒也简单，拿单子，跑市场，买东西，送回来事便完了。师傅生性懒散愤世，却手脚干净，大体是清高之人自带的属性，略有费用都拿来吃了，也是没教给我些什么门道，有事给他分个力，不担责任不抄心倒也快活。翌日，主管把我叫到一旁，说了些对师傅不好听的，教我不要学他。平日没少听师傅抱怨当局的无能和卑鄙，虽不能理解但也感受的到，我便不管这些，喏喏敷衍去了，依然日日和师傅混在一起，久了便有了些他的样貌。过了不多日，老板召见，阴暗的会议室如魔窟冰窖，总监、经理面色铁青，老板黑着脸说了一通，大体讲的是师傅和我采的硫磺贵了，损失巨大，总监、经理无不喏喏称是，尽把麻雷子往我俩身上推，师傅也低头不辩，末了给了我俩选择，要么走人要么下市场跑单去。这大概是给了定性便流放了，而我俩确也委屈，那硫磺价格在采购之后便一路暴跌，谁人能料，且在此之前是将价格和情况知会了经理和总监，气人的是却也找不到凭证，免不得别人推了责任，自己吃了挂落还理亏。当晚，师傅一通酒后，背包走了，我虽气不过，四处找说法，但也无果，恨不能手刃经理总监，便一怒之下去了重庆做起了销售，从此走上了人生的拐点。

自那以后，往往做事说话，分外小心谨慎，事事留下证据，免得自损。至今日下属都讲我心细如锦，甚过女子，每每到此心里难免苦笑，此本非我，如之奈何。往事云烟，并不能消散，反而深深刻在骨子里，彼时隐隐作痛，而后坦然，再则欣慰，时至今日已不恨当时的人和事，闲来佐酒，以付笑谈中，也许是人生必经之过程吧。倒是见了现在的年轻人犯错想起当初的自己，急急地想要与他们讲个明白，却没什么效果，但依然乐此不疲。也许是想做当初那个要警醒我的主管，已然不知他姓名了，但现在想来，真想道一声谢，言一句歉。年轻时候的我们太以自我和感受为中心了，忽略了很多本该去关注和思考的信息，拒绝了那些珍贵又转瞬即逝的善意，这是我们的选择，是每一个年轻过的人都经历过的遗憾。

试错，是学习之母，知行合一，先知而后行，行后而复知，是一个又一个循环。试错的成本是很高的，如果有人能让你少走弯路，无异于给了一大笔的财富。但这种财富无法快速变现，还披着一层难看的外表，这样的事物是反年轻化的，和这个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格格不入，如果哪个正常的年轻人乐于接受，才是见了鬼了。我现在也能记起主管和我讲话时自己不屑一顾甚至抗拒的心态，试想，当时要是听了他的，我的今天又会怎样？也许听也对，不听也对，于我来说，不听比听好。听了，也许就没有“硫磺”事件，我也许会在公司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在成都置业，和当初的女友结婚生子，没有那么多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不听，自己凭着韧劲去琢磨，去撞南墙，不断试错，成了现在的我。我是喜欢现在的自己的，但也感激当初给我善意那些人们。

人生没有如果当初，也鲜有在你危险时刻施以援手的救世主，现在和未来的自己都是过去塑造出来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决定，每一场折磨，每一番动容，都书写了一页页自己，把这些捆扎成书，时常翻阅，心中不再波澜时，便过的更加坦然。而看到如己的青年时，却又安奈不住要去分享一番，无果后还有颇深的失落感。知否，知否？那可不是你写的书页呵。

我也试过换些方法来传递心中所想，但还是循循善诱更妥帖自己的习惯，大概也是上了年纪改不了罢。有人说我这样是不求效率，我也认了，如是工作依法行政便是，如非工作，那还得讲个套路，因我一心想周围的人都好，但也受不得谁的厌烦。建议这东西，一面珍馐一面糟粕，凭对方视之如何，我权且把自己当做一个布道者，不贪不嗔，泰然处之。如果多年以后有人给我道一声谢，言一句歉，那便是大成了。

说不定可以增寿呢。

永宁野老 于己亥年六月廿五